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在上課時睡著過呢? 其實,從這個部落格一開張時,就想寫這篇了,我自己很喜歡這些新發現,但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時間點來寫,不過既然現在已經開始進入The Feldenkrais Method的內容,應該接得上囉!

如果有上過Feldenkrais兩種形式之一的動中覺察課程(Awareness Through Movement, ATM)話,有些人會發現自己上課有時會想睡覺(不過不是因為無聊而想睡喔!請看倌兒們繼續往下讀吧!) 而我,也不例外。記得當時在UW-Madison念研究所修The Feldenkrais Method for Performers時,有些同學會因繁重的練習與課業而在課堂中累到睡著,好玩的是,當大家都換動作或站起來時,這些睡著的同學一動也不動地躺著,甚至還打著呼。不過授課的教授Uri Vardi不但沒有要他們起來,反而輕輕地微笑說:「沒關係,就讓他們睡吧!」

「咦?這堂課是來混的嗎?」剛開始的幾堂課我不禁狐疑著,但看老師指導音樂演奏時,總抱持著極專注認真的態度,他似乎又不是個馬虎隨便的教授。那為什麼可以讓大家上課睡覺呢? 抱著滿肚子的疑問,卻又不知怎麼問,只好想著:他大概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從另一方面來說,雖然內心知道老師容許在Feldenkrais課中睡著,但"身為好學生"的我,怎麼可以不"認真"呢?更真切的來說,我怎麼可以無法容許自己出糗,而安心地在課堂中睡著?因此就算有時實在是快要抵不過周公的呼喚,我總是努力維持清醒,"認真地"學習而沒有睡著過,於是這樣的狀態一直維持到研究所畢業。

之後的暑假台中東海大學再度邀請我研究所的教授Uri Vardi和另一位Feldenkrais的老師Hagit Vardi(也是師母),來台教授為期兩周的Feldenkrais與音樂演奏的課程。擔任隨堂口譯的工作期間,我與兩位老師深談了幾次。於是在他們的鼓勵以推薦之下,我決定參加The Feldenkrais Method的專業訓練。因此來到芝加哥,開始了師訓課程,繼續更深刻的學習。

專業師訓的課程比在研究所所修習的Feldenkrais課程更緊湊、更深入,學習也更多,因此雖然才上了幾天課,我逐漸領悟到,這個由身為科學家Moshé Feldenkrais所發展出的The Feldenkrais Method,事實上蘊含著實驗與觀察的精神。

記得師訓第五天,早上第一堂是ATM課程。正巧當天早上大隻的瞌睡蟲又悄悄地上身。當躺在地上做動作時,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恍恍惚惚。但在迷濛中,我依稀意識到自己對於在課堂中想睡的慣性反射是:「要努力保持清醒」。也就是我發現,我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被"好學生"這個腳色制約了大半輩子。

坦白說,我從小就是個不在上課睡覺的學生。如果沒記錯的話,這輩子只有在課堂中睡著過兩次:一次是國三補理化時太累,不小心睡著;而另一次是在大學念新聞系時,因為徹夜趕報告兩天沒什麼睡,而在法學概論的課堂上睡著。

但也許是受到"實驗精神"的感化,當下的我,腦中突然蹦一個從所未有的點子:"我想實驗一下,我想要做不一樣的反應,看看會怎樣?..."因此我決定不要抵抗瞌睡蟲,不要總想維持良好的形象,不要再那麼乎別人眼光,也不要用頭腦的理性去分析,只順從身體的感覺…在半夢半醒中,這輩子竟能第一次自然而然,光明正大而不帶罪惡感地在課堂上睡去…。

課程結束後,緩緩站起,未料身體卻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和輕盈,更真切地來說,雖然幾乎每次上完動中覺察課程(ATM)之後,都會覺得很舒服,但今天在不帶罪惡感地睡著之後,為何竟有著比平常認真上課還更好的效果呢?我疑惑極了。

實在耐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因此在大家討論的課堂裡,我決定忘記羞恥心,分享了這個上課睡著的經歷,並提出這個疑問。當我說出來之後,所有人都大笑了出來,原來每個人都對"上課睡著"這件事都經驗豐富,也偷偷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未料竟被我"光明正大"地講了出來。

老師笑了笑說:「怡如,這個問題很好,我們來花點時間討論吧!

簡單來說,我們可以將學習約略畫分成兩種學習。哪兩種呢? 我們可以將之分成"意識學習(conscious learning)"與"潛意識學習(subconscious learning )"。而在現代的教育與社會中,大多強調的是"意識的學習",也就是有意識的背誦等主動學習方式。

那什麼是"潛意識學習"呢?舉個例子來說,請問大家有背過家裡的門把位在哪裡嗎?」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老師接下去說:「我也沒有。但就算沒背過,在黑暗中,大家應該也可以找到家裡的門把在哪裡吧?因為每天摸這個門把,就會熟悉它的位置,不需要有意識地去背誦,這個例子,可以說是一種潛意識的學習。其實,我們常常沒有意識到,每個人無時無刻都在用他/她的潛意識在學習,我們也大多沒有注意到,這樣的學習是多麼的強大及有效,老實說,我們永遠也沒有辦法知道自己已經學了或正在學習什麼(這讓我想到潛移默化和孟母三遷等等的成語故事)。

意識學習與潛意識學習在腦中通常會交互輪流使用,也就是說,當一種飽和的時候,另一種就會來替補工作。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的身體其實常常是比頭腦還要聰明和誠實的。

怡如,回到你今天早上的經驗,也許妳在上ATM的時候,當時妳的意識學習和潛意識學習比起來,是比較沒有效率的,也許妳的意識學習已經累了。當身體察覺到這樣的狀態,傳遞了"想睡覺"的訊號,告訴妳應該要容許意識學習休息,讓潛意識來工作,效果會比較好。我想,妳當時應該覺得自己在半夢半醒中吧?」

我點點頭,我當時的確是時睡時醒,醒了就做動作,而想睡就睡。

老師笑了一下:「也許妳並不是真正的睡著,妳正在輪流用意識和潛意識學習呢!不過,每次狀況通常都會有些不一樣,我建議妳再多觀察看看,可能還會有不同的情況出現喔!」

我開心地點點頭,覺得老師的解釋真是有趣極了。原來有許多有效率的學習方式在接下來的訓練中,我繼續抱著單純觀察與實驗並不帶評論的態度,有著從所未有的學習經驗,全身上下也因深刻地學習而充電充得飽飽的,心滿意足。在完成了這個階段的訓練後,我回到Madison,除了看看以前的朋友之外,也拜訪了UW-Madison Feldenkrais教授Uri VardiHagit Vardi。在我分享了這個有趣的經驗後,師母Hagit微笑說:「這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故事。這是我在師訓時,我老師說的故事。」

Hagit:「事情發生在二、三十年前的法國。我的老師當時是一個很新的師訓教師,並沒有太多的經驗。她記得當時,課堂上有一個奇怪的學生。這個學生每次都認真地最早到教室,不過她每次,一定在課堂上從頭睡到尾,沒有一次例外。我的老師超級不爽,但當時的她,實在是太過稚嫩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狀況。於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只好決定容忍這個呼呼大睡的學生,她決定完全忽略她的存在,也因此從來沒有叫過她起床,但也幾乎沒有和她說過話。就這樣長達四年之久。」

我驚呼:「四年?你的老師也太有耐性了吧???居然四年都不吭聲???」

Hagit說:「對啊!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她以為這個不愉快的教學經驗就這樣過了。幾年之後,我的老師又回到法國,開始了另一個為期四年的新課程。未料才一開始開放報名,這個奇怪的學生竟第一個跑來,非常興奮地準備上課。我的老師覺得很奇怪,但經過幾年的磨練之後,她比較知道該如何處理事情,因此她決定要問個究竟。

我老師走向這個學生:"Hello,好久不見! 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上過我的課?"

這個學生激動地擁抱我的老師,並說:"喔!好久不見!!!是的,我真的非常感謝您!!!您真是我的恩人!!!"

我的老師覺得很狐疑:我重頭到尾都不理的學生居然很感謝我?????

這個學生解釋道:"幾年前,是我這輩子最低潮的時候。在那一年期間,我的父母親同時死於車禍,哥哥癱瘓,丈夫和我離婚,孩子離家出走……,我的世界完全崩塌,當時的我,每分每秒都焦慮心慌到無法自己,完全無法入睡,一直想去死。但是,妳的課是全世界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在妳的課堂中,我才能安心睡著,妳的課堂是我的避難所,如果沒有這堂課,我想,我一定活不到今天……。我真的很感謝您,感謝您什麼都不問,讓我有個舒服安全的場域。現在,我準備好了,我可以開始學習了!"」

望著驚訝的我,Hagit接著說:「我的老師說她當時流了一身的冷汗,…還好她當時決定不干涉這個學生。她沒想到她的不知所措所導致不處理的處理,竟救了一個人,而反過來想,那四年中,如果有那麼一次,如果她忍不住,而去把一直睡的她叫起來,會不會就扼殺了這個學生唯一的避難之所呢?她會不會因沒有庇護之所而無法生存呢?………真是好險。

而這個經驗也成為我老師人生中最棒的一堂課程之一,因為她領悟到---永遠不要任意對他人下評判,因為你不是他,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別人曾經或正在經歷些什麼而老師的偏見可能會深深傷害到學生

後來,這個學生成為了一位出色的老師。」

 

原來在這階段師訓完之後,我的學習才真正開始,我學習到做人寶貴的一課,也學習到了一個做老師的態度。在我提出"上課睡覺"之前完全沒料到,因這件事情,竟會聽到這些理論與故事,因此對於能有這樣毫無偏見深刻的學習與際遇,而深受感動。

不過,其實 "上課睡覺"和"睡眠與The Feldenkrais method"這些議題在後來的師訓時,還繼續有新的解釋與發展喔!再抽空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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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iruchen04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